稻城亞丁21 ● 星空下的尷尬

再次遇見了稻城亞丁三大神峰之首的仙乃日雪山, 把仙乃日稱呼為雪山,因這座北峰終年白雪皚皚 ,就算秋色有多美,鄰近的群山都換上了秋裝,神山仙乃日依舊堅持戴著白色的帽子,或許就是這份堅持,才值得我們欣賞。

這頂白帽子離海拔6032米,巍峨高聳, 端莊祥瑞,相比之下,香港最高的山大帽山,身高才957米,真是小毛見大毛,在四川隨手點出一座山,也比大帽山高出數倍。

仙乃日,起初覺得這個名字不太好記,後來發覺只是自己對藏語的一無所知,未能理解箇中含意,所以總是記不入腦,當學會了仙乃日在藏語的意思是觀世音菩薩,奇妙地,仙乃日這個名字就深深地印在心底處。

仙乃日 ,是三怙主雪山之一,佛位排行第二,能夠成為三怙主,可以看出她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古人甚至把仙乃日的形態想像成觀世音菩薩恬靜安詳地端座在蓮花台上。

有否奇怪為什麼我一連把四張相似的仙乃日照片放了出來?那天,雲飄得異常地快,站在那裡,深深感受到「天上才一天,地上已萬年」的時間觀,一秒間,一切都已經不盡相同了。

從這裡看見神山仙乃日,感覺就好像再次遇見相識不久的朋友,腦海中不斷重整那位朋友的特徵,腦海另一邊則在確認對方的名字,不竟叫錯對方的名字實在不是一件有禮貌的事。

幸運地,那位朋友的體貌特徵突出非常,頂部平直,看真一點,更像一頂財神的帽子,神山仙乃日除了為這裡帶來平安外,還給亞丁帶來了財富,不是虛無飄渺的財富,而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

如果主峰是仙乃日,那麼附近高低起伏的小山峰必定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派來的幾位飛天仙女,禮佛仙女、舞樂仙女、散花仙女,唱著天籟之音,散播著極樂世界的祥和,同時萬世不滅的歌聲,為那些困在悲天地獄中無法超生的指引方向。

仙乃日左方的直角山脊尤如在腰間配戴了一具藏族法器,雖然那件法器的歷史文化價值不下於古三星堆出土的金杖、青銅面具、玉戈等文物,但卻不是輕易能讓人放進不見天日的博物館內,因神山有著神聖的使命,豈能讓人類私下收藏。

偶然白雲從仙乃日身旁擦過,白雲就像把仙乃日和天空連成一片,看上去,神峰高聳入天,直達天堂,可能此刻的仙乃日真的與天堂聯繫著,回報人世間的事情。

如果要數出三怙主神山裡住了多少位神明大佛,恐怕花上大半生也找不出答案,其實數量並不重要,因為站在神山面前,已經能感受到佛法的無邊。

視線向東移,就能會晤夏諾多吉雪山,同樣是新朋友,腦海浮現出「三怙主的東峰、海拔5958米、藏意為金剛手菩薩」。 美國探險家洛克先生認為夏諾多吉的峰形如展翅待飛的蝙蝠,我也認同他的右邊很像一只展開了的大翼,我還把他中間的部份想像成遊樂場的長滑梯,展開的翅膀和遊樂園的滑梯形成了我對夏諾多吉神山的記憶。

神山夏諾多吉,佛位第三,是位負責除暴安良的神祗,性格勇猛剛烈,頂峰尖銳無比,如參天聳立的刀槍劍戟 ,隨時降魔伏妖。

太陽已近西山,在接近我們那晚的住宿前,在山腰遇見了一條數十伙,與世隔絶的小村落,這樣的小村落在稻城的城山區裡非常普遍,一般來說,一個村莊和另一個村莊相隔數十公里,基本上村子是自給自足的,她們總是出奇不意地出現在山間的某個角落裡。

令我十分欣賞的是他們的先祖如何帶領數十人的部落,定居於山區的某處,然後單憑數十人至百多人的力量,愚公移山地開闢那片原是荒蕪之地,靠著自己的力量把高低凹凸不平的崎嶇山谷變得平坦和舒適,實在令人咋舌!

夕陽把那裡的花草樹木照出色彩來,村落靠著如此美麗的山林而建,古人選址的智慧,的確比現代的電腦還要精明,完全見證了人是生的,電腦是死的說法。

每間房屋都是依照藏族的建築風格,聽說傳統的藏寨一般有三至四層高,裡面已包含了豬場、廚房和至高無上的佛教經堂。很有衝動去研究川藏文族中,村子裡的結構、族人的階級和作用。

終於來到了我們在亞丁棲息之地,陽光酒店,雖然名字稱為酒店,但它更像是一家民宿,踏入門口,看見東主夫婦忙於宰牛,比街市看到的宰牛景像更震撼。屠宰了的牛塊,全都被吊在大廰的上方,我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保存肉類的方法,非常有趣的景象。我們每人也提起了牛頭來拍照呢!

不要少看這組繩索,它們就像一組機關,能輕易地把牛塊吊上和放下,精心設計之作。

那就是把牛肉塊掛上半空的扣子。

看過東主宰牛的表演後,我們到處參觀,這個牆上的巨型木雕,是四川人供奉神明的地方,每個圖案都不盡相同,雕功精細,形態抽象,氣質典雅 ,可惜對川藏的文化還未夠透澈,不能解讀箇中的意義。

最後我們來到那一晚的房間,最近亞丁的範圍裡,那是最好的一間,從門外看,還可以接受吧!我們也急不及待看看房子裡的模樣...

一入門檻,大家的眼睛都同時轉到那張長長的床上,我想用長長二字還不夠,圖中看到的只是給我們霸佔了的部份,我應該用長長長長來形容那張床,比 King Size 還 King Size 的床,就算總統套房也沒有比那張還大的床。

酒店的老闆娘告訴我們其實那張床旺季的時間可容納十人,今晚我們連司機五個人就能享用整張十人床,算是十分幸運。雖然屋內沒有結霜,但氣溫依然是低得很,打量了整間戶睡房後,另一樣安慰了我們的是每個人都有四張被子可用,下面放一張,上面蓋上三張,或是二加二,隨個人喜好,可以肯定的是那晚我們有個溫暖的夢。

在亞丁裡,基本上是沒有電力供應的,店東一家靠的都是自家的發電機,每晚八時半後,老闆娘就會把發電機關掉,之後,一切的照明都只能來自大自然。

當我們知道電力供應會於八時半後停止,還在屋頂拍攝著點點繁星的我們,立時帶著插頭拖板、大小電池、相片蓄存器,一個箭步衝到發電機面前,那時已經八時正,老闆娘被我們一大堆的電池和裝置嚇壞,生怕她的發電機會不勝負荷,經我們一番唇舌,老闆娘才安心下來。

我們深深知道電池在冰冷的環境下,效能只得一半,加上我們明白進入亞丁核心後,一定不會再有電力供應給我們,可借我們只剩下半個小時的供電時間,實在很不足夠,懇懇哀求下,老闆娘終於答應把發電時間延長至九時,大家都滿心歡喜。

我很愛吃辣,但晚間的菜式又麻又辣,應該說四川的大部份菜式都麻辣得要命,已經吩咐了廚子不要麻和不要太辣的菜式,最後還是麻辣得令我們頭頂冒煙。

臨睡前已感到肚子有點不適,心裡已知是吃得過辣的原故,只是希望睡醒後就沒事吧!九時正,老闆娘準時地把發電機關掉,頓時伸手也不見五指,根據經驗,眼睛過了一會就會適應黑暗的環境,到時應該就能看見五隻手指,原來亞丁的光污染少得很,窗邊進來的光線完全不足以令我們看見四週,我們也早著先機,在燈泡比關上前,各人的身旁也放了一支手提電筒,以備不時之需。

半夜中途,被肚子的疼痛感覺弄醒了,肚子一下一下地抽著,我換了好幾個姿勢,希望能夠減輕痛楚,繼續入睡。在寒風刺骨和不見五指的夜裡,誰也不願意走到屋外去,沒有錯,洗手間是置於大屋外,事與願違,拉肚子的感覺越發強烈,和肚子的拉鋸戰,是一種極端痛苦的折磨,我也記不起被折磨了多久了,最後無奈地,我投降了。

在黑漆漆的空間裡,我努力地東尋四找,試圖尋回自己地手電筒,明明放了在身旁,但在最需要它的時候,它卻躲了起來,在針刺般的煎熬下,每一秒都是渡日如年,情急之下,我弄醒了睡在右邊身旁的朋友,問他借來了手電筒,下一秒,整個人便撲向床下的背包,成功地取得一大卷衛生紙後,連外衣還來不及穿上,已如箭在弦地向屋外直奔,邊走邊找茅厠的位置,在還未找到洗手間前,另一輪攻擊令我冷汗直出,於是向草叢直跑,就在遠離行人路的地方,就地解決當前時急務。

排洪過後,整個人才真正回過神來,回想剛才自己慌不擇路的行經,也覺滑稽,還在蹲下的我,忽然感到陣陣寒氣從下湧上,才記起自己四周都被巨大的雪山包圍著,幸運地,床上吸收了的餘溫,使我依照溫暖,慢慢把頭抬起,「我不是在做夢吧!」心裡不禁讚嘆著。頭頂清晰明朗的星空,如天幕上鑲綴的寶石,在閃閃繁星的襯托下,巨大的雪山在我的跟前活靈活現 , 突然令我感到宇宙的莊嚴神聖,讓人肅然起敬。

完全沒有想過會在自己最尷尬的時間,巧遇星空下的雪山,這是我在整個稻城亞丁的旅途裡感覺最深刻的一幕,除了 震撼,還是震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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